“以道莅天下，其诡不神；非其诡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p>
一个阴森的声音在道观中响起，原本是教导人们行事阴阳交融一团和气的话却被这个声音说的让人毛骨悚然。</p>
安松的潜意识告诉他：这道观里的存在对于现阶段的他来说十分危险。</p>
轻轻地扯了扯身旁阿卡莎的胳膊，安松回头用眼神沟通，示意她赶紧撤离。</p>
“远来是客，二位既然到了门前，不妨入观一叙。”</p>
阴森诡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余音袅袅，绕梁三日。</p>
安松不想搭理这怪异的道观，虚幻地不似真实存在，他拉起阿卡莎的手，满心戒备地慢慢后退。</p>
“罢了罢了，既然二位不吃敬酒，道爷我还是打算送你们一场‘造化’，桀桀桀……”</p>
诡一样的声音带着寒气传入安松与阿卡莎的耳中，让人闻之手脚生寒。</p>
【道法·鸳鸯蝴蝶梦】</p>
……</p>
“好冷啊……肚子好饿……”</p>
朦胧中，安松感觉浑身无力，又冷又饿，身子像是散架了一般，难受的要死。</p>
“呜……呜……安松哥哥，你醒啦。”</p>
一个孩童脆生生的声音在安松的耳畔响起。</p>
“病叔叔，你快来！安松哥哥他醒了！”</p>
蜷缩着身体的安松拼尽全力想要睁开双眼，可他的两只眼皮却有如千钧重，他的全身肌肉紧绷，才堪堪睁开了一丝缝隙。</p>
他看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是光怪陆离模糊无比，勉强只能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双手撑头坐在自己的身边。</p>
一阵触及灵魂的晕眩袭来，安松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p>
坐在安松身旁的小乞丐扯着嗓子向破烂的小屋外喊着，声音清脆婉转，竟然是个女孩儿。</p>
“吱呀~”一声，四处漏风的小屋中走进一个人，他拄着拐棍，低头掩口，不住地轻咳。</p>
那人走到床边，看了昏迷在床上的安松一眼，咳嗽了一声，气若游丝，“他被人用石块砸伤，又一直没有吃东西，活不成的，我出去市集里讨点东西回来吧……咳咳……”</p>
小乞丐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黢黑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也已经快将近两天没吃东西了。</p>
看着“病叔叔”拄着拐棍吃力地走出小屋，小乞丐蹒跚走到墙角的一口只剩半边的破瓮旁，伸手拿瓢舀了一点水，“咕嘟咕嘟”地连喝了几大口。</p>
然后小乞丐又重新舀了一瓢水，她抱着破瓢踽踽走到床边，拿着一根柳条沾了水一点一点地滴入安松的嘴中。</p>
昏迷中的安松嘴唇动了动，而后贪婪地含住了那沾着水的柳条，下意识地吮吸了起来。</p>
小女孩见状，急忙在床头的破木桌上拿起一个破碎却十分干净的陶碗片，舀着水，慢慢倒进安松的口中。</p>
“这是哪儿？”</p>
躺在床上的安松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的双眼清澈而茫然，“你是谁？”</p>
“安松哥哥，我是莎莎啊，阿卡莎，你不记得我了么？”</p>
小乞丐啜泣着，她伏在床边，垫着脚尖，颤巍巍地伸手试了试安松脑门处的温度，“吖，好烫。”</p>
一连串的混乱记忆在安松的脑中搅成一团乱码，就像是被额外强行写入的那般，令安松感觉自己颅骨中脑浆的浓度不断地由浓转稀，又由稀转浓。</p>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要被烧坏了。</p>
“阿卡莎？”</p>
这个名字似乎让安松的大脑在一阵短暂的宕机后又开始逐渐地复苏。</p>
想起来了，安松似乎是…想起来了一些东西。</p>
家乡遭遇匪患，当地百姓纷纷举族搬迁，阿卡莎是他的表妹……</p>
不对？似乎有哪里不对劲……</p>
安松脑中的记忆在他的不断挣扎抗争中，逐渐浮现并完善。</p>
族人都死了，逃难的人只剩下安松和表妹阿卡莎，两个大难不死的孩童。</p>
两人青梅竹马，之前双方的家长也有意亲上加亲，促成两人的姻缘。</p>
安松“回忆”起了一切。</p>
“莎莎，乖，别哭，表哥没什么事的，身体已经好了……唔……”</p>
安松的话说到半截，喉间一阵翻涌，吐了一口乌血。</p>
“呜呜，安松哥哥，都怪我。”</p>
阿卡莎两只软绵的小手轻轻擦拭着安松腮旁的鲜血，“要不是我饿的走不动路，安松哥哥你也不会去偷庙里供奉的东西，被那伙和尚打伤的。”</p>
“我没事。”</p>
安松吃力地撑起身子，“表哥没事的，莎莎你再哭鼻子的话表哥我可就要生气了。”</p>
撑起上身的动作令虚弱的安松大口喘了半天，“活下去，像狗一样也要活下去！”</p>
安松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不行了，连续的饥饿再加上身上的伤势，他觉得自己可能都撑不过今天了。</p>
趁着现在还有一口气，他有很多话要嘱咐自己的表妹，这个自己未来有缘无份的媳妇，“莎莎，表哥的话你一定要听进心里，……，咳……”</p>
“哥哥，你先别动，收留我们的病叔叔出去找吃的了，我们马上就能有东西吃了。”</p>
安松看着表妹那脏兮兮却难掩天生丽质的清瘦脸庞，心中暗叹：这世间哪有无缘无故对陌生人的好啊？唉，对方定是心有所图，罢了，能活下去就好。</p>
“莎莎，我们这一路逃命，你也都看到了，这乱世人命如草芥……”</p>
安松大口喘着气，示意表妹不要开口，听自己把话说完，“莎莎，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什么伦理纲常，什么寡廉鲜耻，这都是绑在人身上的枷锁，要活下去，就不能在意这些……”</p>
说到这里，安松又是吐了一口乌血，他虚弱地抬手，拭去表妹眼角的泪珠，“我死了，身上还有几两肉，千万不要浪费，莎莎，你记住茅厕里的老鼠只能吃屎，而粮仓里的老鼠顿顿有米，人改变不了环境，是所在的环境影响人，用我的肉做食粮，你去帝都，一定要去……唔……”</p>
翻腾的内脏让安松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无力再去擦拭表妹脸颊上滑落的热泪。</p>
“去最繁华的地方，去那儿你才能活的更好，莎莎，你是个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儿，去帝都……唔……”</p>
“啪啪啪”</p>
破烂的屋子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掌声，“人说乱世莫诉儿女情，其实乱世儿女情更深。”</p>